孺慕
窗外一片漆黑,桌上一燈螢螢,腦海裡縈繞著在舅媽的喪禮上,大家對舅媽的懷念,不約而同地提到舅媽幾乎從不生氣的個性,也讓我提到舅媽的個性和媽媽一樣溫柔婉約。在我一生中幾乎沒見過媽媽生過氣。我家是個大家族,六、七戶親戚圍成四合院。還記得在一些節慶或家中宴客時,當中的飲料是向隔壁大嬸買的。在宴會中卻被他們偷偷拿了一些回去,我們知道後氣憤不平,希望媽媽不要再向他們買; 媽媽卻說:「都是鄰居,都是親戚 必須維持鄰里和睦,不要去計較!」當然下一次還是向他們買。連我學期成績不好,也只是說了一句:「不要緊啦! 努力一點,好好讀,下次考好就好啦!」 我懂事後祖父已七十高齡,視力不好,但卻每天去園裡除草,把哥哥種的一些花花草草都除掉了。哥哥氣得要死,媽媽卻說再種就有了。當然媽媽也勸祖父不用去除草,但祖父早已養成習慣,還是每天去除草。從此以後,順著祖父的個性,媽媽就不再勸了。後來媽媽進紡織廠做工,輪到夜班時,白天必須睡覺;但祖父晚年,有點失智,腦海裡只想著我,不管白天晚上老是詢問媽媽,我回家了沒? 媽媽總是委婉的告訴祖父,我在學校,或是在睡覺。
相對媽媽的好脾氣,爸爸就明顯不一樣,教訓孩子時兇得很,但媽媽不會去駁斥,總是一句: 「孩子知道錯就好了,不要再兇了!」等爸爸兇完了後,才小聲地告誡我們的錯誤。這反而讓媽媽得到大家的支持,當然爸爸也不笨,也學著不生氣,去贏得子女的支持。所以在相處的最後幾年,家中和樂。正所謂家和萬事興,子女孝順,夫復何求?父母倆到處旅遊,親戚之間也常相約聚會。凡此總總,小時候的點點滴滴,在腦海中反覆浮現。人生短暫,縱有豪宅千幢,只能夜睡一床; 滿桌奢宴,瓊漿玉液,不如粗茶淡飯。但求無爭,不必順遂。媽媽一生貧困,卻能安之若素。年輕時,忙於農活,甚少抱或背孩子,只有孩子發燒時,才放下農活抱孩子。都說孩子是媽媽的心頭肉,動不動就抱呀親呀。這對我媽媽來說,都是奢侈。她只能把孩子放在田邊,自己幹活。想到這些,媽媽沒有哭,也沒嘆息,只是淡淡地說:「誰不想這麼做? 沒辦法,還要吃飯呀!」與鄰和睦,侍親以孝,相夫以忍,教子以慈。甚至到晚年生病時才透漏X光片中肺部的白影就是她年輕時採粽葉的跌傷,為了省錢,捨不得醫治而忍了下來。
在母親節前夕,大家都為母親高興,熱烈慶祝,我卻輾轉無法入眠,一首「母親妳在何方?」的歌聲輕輕地在房中飄出對母親的思念,久久繚繞不已,我不禁想對媽媽說: 「媽媽! 我想念你! 」